每个讨厌的父母,都在被你我误读丨毒药推荐
前几天,毒姐和我抱怨,说自己因为一些小事儿又和父母吵起来了。
相信很多人和毒姐一样,生活中总会因为某些观点和父母相左。
当双方发现打着“沟通”的名义无法说服对方后,争吵,成为彼此表达不满的最终选择。
很多人一定会纳闷,明明是最亲的人,可要让父母理解自己,咋就那么难呢?
记得之前看过一句话,说:我们对自己看待问题的执念,阻碍了我们对其他人的包容。
由那天和毒姐的聊天,让我想起许鞍华早年的一部电影,里边儿讲的就是两代人从一开始的对立,到经历过一些事后变得互相理解。
如果你和父母仍旧有隔阂,那么我强烈推荐你去看看这部电影。因为看懂了它,也许你就能注意到父母“不可理喻”背后的另一面——
《客途秋恨》
Song of the Exile
这部电影取材自导演许鞍华的真实成长经历,片中张曼玉的角色带有导演极强的个人烙印。
影片片名,取自广东家喻户晓的南音(也称“弦管”,是中国现存历史最悠久的古音乐)。
“Song of the Exile”,是许鞍华为它起的英文名,意为“流浪之歌”,亦是贯穿全片的主题。
故事从女孩晓恩讲起。
作为一名留学英国的大学生,晓恩在海外的生活相当惬意。
70年代初,美国发起的越战行将结束,第四次中东战争在世界的另一头爆发。
但对晓恩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一幅幅电视新闻画面。
她的世界,因为毕业的关系,正在迎来新篇章。
一切,都充满着希望和光明。
许鞍华在回忆英国的留学时光时,曾表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对于初入社会的人来说,许鞍华的职场起步阶段也许并不顺利。这多少能从晓恩的身上找到些影子——
和同学同时申请BBC的职务,她落选,拥有本国血统的英国同学却能顺利拿到offer。
郁闷之际,晓恩接到了一通来电。
电话另一头,是她远在香港的妹妹。对方告诉她,自己即将结婚,希望她能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一开始,晓恩极不情愿,谎称自己已经被BBC录用,打算推脱。
不过到底是亲姐妹,考虑到妹妹婚后即将移民加拿大,家中母亲又是孤身一人,自己许久未曾回去探望。
最终,几经考虑过后,晓恩暂停了在英国的求职,回到故乡。
看到女儿回家,母亲的喜悦洋溢眉间,还不忘向邻居炫耀。
按理说,母女俩许久不见,见面之后应该彼此嘘寒问暖才对。
然而晓恩和母亲一见面刚说没几句话,两人的矛盾就开始了。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要不要在婚礼上穿红衣产生了分歧。
在婚礼正式举办以前,母女俩还多次爆发类似性质的口角。
以至于,晓恩很快开始后悔自己回家的决定。
不光自己不开心,伤心的母亲也表示,既然你执意打算毕业后在海外浪,与其我一个人在香港孤独终老,不如回日本还有亲戚可以依靠。
至于为什么她的亲戚为什么在日本,接着往下看。
总之,一系列的不愉快,让晓恩生出一种“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懊丧感。
在用回忆排解当下痛苦的过程中,晓恩发现,过去的母亲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与如今暴躁易怒且好赌的她相比,以前的母亲是一个安静顾家的女人。
这让儿时渴望母爱的晓恩,多少感到自己有些多余。
从前,晓恩一家住在澳门,那时父亲因为工作原因长期待在香港,无法和自己相伴。
父亲的缺席,没有让晓恩和母亲变得更亲。
相反,因为母亲长时间保持如哑巴般的沉默,晓恩和爷爷奶奶的关系反倒不错。
因为长期不说话,加上经常粗暴对待年幼的晓恩,母女俩的关系,自那时起就比较冷淡。
等到要上学的年纪,在爷爷奶奶的坚持下,晓恩也一直呆在澳门念书,而母亲则追随父亲前往香港生活。
等到长大后去香港念书,晓恩发现母亲已然变了个人。
虽然性格上开朗不少,然而赌牌的坏毛病,也是在去往香港后染上的。
为了打牌,她可以不顾家务,经常让两个孩子无法按时吃饭。
即便这样,父亲仍旧对母亲宠爱有加。
失望的晓恩以为,这是父亲盲目的偏袒。
然而在一次家庭冲突过后,父亲如实向她吐露了一个秘密:
秘密的曝光,意味着晓恩的身份真相大白。
她并不是纯粹的华人,而是一名中日混血——这和导演许鞍华的经历同样如出一辙。
从父亲的娓娓道来中,晓恩得知父亲战时曾担任国军的文职工作。
抗日战争胜利后,一次偶然,他结识了正被遣返日本的母亲一家人。
因为对母亲一见钟情,在父亲的请求下,母亲最终留在了中国。
成婚后,二人辗转国内各地,最终,在香港有了自己的家。
父亲说,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母亲一直在家里忍辱负重。
寂寞放一边不说,因为历史和文化差异,还要时常受到中国人的歧视和非议。
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这位日本妻子要在异样的眼光中,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小孩。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于是父亲对母亲的包容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对于妻子,他没有提供足够的保护,对于小孩,他没有予以应有的指导。
后期的过度呵护,不过是一位愧疚的丈夫,在弥补自己长期缺位的失职。虽然弥补的方式有待商榷,但这样多少能平抚一个男人自责的内心。
而背后,未尝不是他对妻子的爱。
谈及父母这段奇妙的姻缘,许鞍华说过:
“家里人骗邻居说我妈是东北人,广东话讲不好。要知道,那时候刚打完仗,娶了一个日本媳妇,那真是不得了。”
而在电影《客途秋恨》中,为了让母女俩取得和解,许鞍华刻意安排了一次溯源之旅。
在晓恩和母亲爆发争吵后不久,如前文所提,母亲决定投靠自己在日本的亲戚——她的大哥。
正是这趟异国之旅,让晓恩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母亲的身世。
原来,母亲原本出身名门望族,家族在日本当地相当有威望。
与此同时,晓恩也从母亲口中得知,早在父亲之前,她身边就不乏追随者。
然而老天作怪,自己爱的人不爱她,不爱的人排队排到了富士山。
最终,跑到满洲(东北旧称)的母亲结识了父亲。
和在中国的遭遇一样,母亲与父亲的结合,同样被远在日本的、有右翼倾向的亲属视作不贞。
▲大哥告诉晓恩,三弟因为跨国婚姻一事选择与母亲决裂
此次回到日本,更像是母亲的一次摊牌——
她要让曾经看轻、误解、乃至错过自己的同胞,亲眼看到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
而当初赌气回日本的决定,无非是一时的冲动罢了。
在外漂泊这么些年,故乡早已不是原来的故乡。
虽然文化带给自己的印记未曾改变,但人,是会变的。
许鞍华曾如此回忆自己的母亲道:
“我的童年和少年不够快乐,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也许是因为我有一个不快乐的妈妈,她总是在想念日本,总说要吃日本菜、看日本电影。不过,后来她真去过一次日本,发现什么都不一样了,回来就绝口不提了。”
▲这是我见到日料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反观晓恩,这趟旅程给她提供了一个深入了解母亲的机会。
尽管在英国留学,然而不通日语的她,在东瀛连起码的沟通都困难。
一些事,如果不自己体验一次,很难设身处地感受到他人的困难。
通过这次经历,晓恩明白了母亲作为异乡客的不容易。
片名中的“流浪者”,指的正是如母亲这样失去归属感的人。
某种意义上而言,日本之旅也让晓恩意识到自己身为流浪者的事实,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和母亲和解后回归香港。
如今,生活在物质充裕的年代,在消费主义等西方思潮的冲击下,如晓恩一般的年轻人认为自己足够前卫,拥有优于长辈的先进价值观。
我们嘲笑老一辈观念保守、陈旧,甚至迂腐。
▲西安一位老人靠省吃俭用资助穷学生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他们那个年代,吃不饱穿不暖才是家常便饭。
虽然他们缺乏与时俱进的思维,但要改掉长年积累下来的习惯,谈何容易?
更何况,这样的习惯已给了他们安全感。
站在自己的立场批判他人很简单,可如果没有同理心,这个世界就缺少一份包容。
爱,更无从谈起了。
《客途秋恨》作为当年许鞍华执导的第八部作品,从中已经能看到她对现实题材相当老练的驾驭能力。
许鞍华最擅长的部分,是将人物置于大时代之下,用小人物的命运和时代背景遥相呼应,从而完成一幅幅带有显著时代特征的作品。
纵览她的每部电影,无一不是如此。
▲《女人四十》
▲《桃姐》
《客途秋恨》中,观众既可以看到一对母女关系的前后变化,同时,通过一个时代中家族成员的悲欢离合,也不禁感叹人物之于时代的渺小和无力。
选择决定命运。
在那样的年代,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片中,晓恩的爷爷奶奶最终决定重返大陆。
多年后重逢,一关内外,早已是另一番面貌。
看着床榻上日渐羸弱的老人,回顾往昔,未尝不是许鞍华写给一个时代的挽歌。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如今看来非常有力道的现实主义题材力作,在当年的票房市场却遭受冷遇。
和同年位居榜首,收获4000多万港币的《赌圣》相比,《客途秋恨》300万的成绩,连人家十分之一的零头都赶不上。
作为该片投资人,王晶曾抱怨过:“谁要看一个胖女人跟她母亲的自传?”
许鞍华听闻也不客气回呛金主,称其每部电影都是大烂片。
其实,从生意的角度来看,王晶所言并无不妥。不过从后来影片在电影节上的表现来看,该片证明了其在艺术层面的价值。
有人说,许鞍华的东西温柔中处处藏刀,
此话不假。
不过,我更愿意把《客途秋恨》看作是一个对亲情有着绝妙诠释的佳作。
时代永远在变,而亲情,是永恒不变的。
但愿和父母处于矛盾焦灼状态的你们能够看到这部影片。
你终会有获得自由的机会,但他们,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