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杰

1999年是一个让我难忘的一年。在这一年中，许许多多的事物都露出本真的面貌。尤其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对残疾夫妻。他们看似平凡的举动，震撼了整个哈尔滨车站候车室。

这是个炎热的夏天，万人攒动的哈尔滨站，一个中年的瘸腿男子，小心翼翼地为他聋哑又有些痴呆的妻子，轻轻拭擦她嘴角不时淌下的口水。那动作似乎怕哪一下手重了，碰痛妻子那张有些迟钝和爱意的眼神。整整一个上午， 男人似乎都在重复一个动作，娴熟、且满眼爱意与疼惜。而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动作，之前男人每擦拭一次，女人就会使劲眨动眼睛，样子似乎在告诉男人，我已经很干净啦。此刻，整整一上午没歇过一会儿的男人，脸上也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吃中午饭的时候，男人蹒跚着出去买回几个包子 ，他小心地把包子放在女人手上，然后很费劲地蹲下身体，用手托起女人有些僵硬的手，把包子送到女人的嘴上。女人很笨拙地张开嘴，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荡出一丝笑容。她用力咬了一口包子，一些包子馅还是从她歪斜的嘴角漏了下来。男人赶忙用手接住掉落的包子馅，然后旁若无人地放进自己的嘴里。尽管那点包子馅还不够正常人塞牙缝儿的，但是对于这个残疾男人来说，他吃的很开心很幸福。

也许这个男人的举动让周围所有正常人都感到了惊诧。所以有很多人在看到男人情真意切的眼神后低下了头。这时候，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拿出两百元放到女人的腿上，还没等惊诧的男人回过神儿来，就大踏步地走出车站。或许是这个中年男人的举动起到了带头作用，围观的人纷纷解囊，有的十元，有的五元，有的一元，还有一个外国老大妈颤巍巍地拿出一沓一毛的纸币，她用生硬的汉语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瘸腿男人说：“你很伟大！”然后在女人歪曲的脸上深深一吻。

契科夫曾说：“当喉咙发干时，会有连大海都一饮而尽的气概。”我似乎就在一刹那间明白，爱不是索取；有些东西你放下了，也许就是最大的拥有。我很感谢那对身残但爱却不残的平凡夫妻。是他们让我感受到在那样一个闷热的夏季，在那样一个万人攒动的车站，在那样一个健康人恣意的场所，他们用平凡来表达自己心中的爱，也向正常人表明我们做人是相同的，，我们拥有相同的权利和爱情。

走出车站的刹那，我下意识的回首，男人仍旧用很脏的手绢为女人擦拭口水，而女人仍用很迟钝但很爱意的眼神望着他.，在他们面前，一堆大小不一的纸币正躺在女人的腿上四处张望。我笑了，突然觉得很轻松，很惬意。是的；看起来钱并不是万能的，因为爱只要心甘情愿的付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