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北京文青都迷上了这部电影!
如果你真正了解过杀马特文化、葬爱家族,可能会对这一群体产生一种新的认识,不同于非主流的概念,而是一种同情甚至是理解。如果杀马特盛行的时间点不是在21世纪刚刚发展的前十年,而是存在于网络条件发达、文化包容性更强的今天,那么利用“存在即合理”的理论来看,它的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会不会只是可能生错了时代。他们可能会成为网络红人、签约公司、甚至成为一种新兴文化的代名词……但好像在这种语境中,当今社会的每一个人甚至是笔者,都已经将杀马特当做为一种异类文化,并在审丑角度否认了它的正面性。那么,为什么看完《杀马特我爱你》之后,我会觉得观者应该同情甚至是理解他们了呢。倒推文化渊源,“杀马特”的“炼成”受到了2000年至2010年这10年间城市“90后”非主流文化的传染,而城市“90后”非主流文化则沿袭自欧美国家的青年亚文化,他们的年青人拥有足够的视野以及金钱、精力来帮助自己得到精神上的支撑。而纪录片中所讲述的“杀马特”,则更多关注的是农村“90后”的现状。农村“90后”进入到城市生存之前,大多都是留守儿童或者单亲家庭的孩子。而在中国“城市化”迅速发展的今天,由于收入和政策等原因,一波又一波的青年农民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务工。即民二代,如同“流动劳动体制”中像候鸟一般往返徘徊于城市和农村的务工青年。他们最先体现出来的是对主流社会的恐惧,无权无势无财,甚至没有最基本的文化保障,因此在这片快速发展的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是他们所恐惧的对象。所以成为“杀马特”在一定程度上更多的一种外界侵入的自我保护机制,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残忍的包装,而非主观能动性所引导的真正的爱好。导演李一凡曾在演讲中提到,当他第一次听说中国出现“杀马特”的时候非常兴奋,因为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中国要有朋克了?将杀马特与朋克类比就注定了导演本身与主流嘲讽的不同,这杯他认为这是一种“审美自觉”,是底层通过自我糟践的方式去抵抗社会的主流审美。就像“杀马特”教父罗福兴说的那样“上升机会留给大学生,或者留给研究生也好,总之不是留给(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所以在一个不可能接受自己上升的地方,这帮农村的年轻人慢慢回归到最初的那种生命的贫乏感当中,开始接受生活的无力与残酷,因此他们放弃了,而“杀马特”正是一种放弃的产物,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找到的归宿,逐渐在QQ网络上被建立起来,形成了属于他们自身的审美文化。这种自我反叛,因为贫乏所以没有规矩,也就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夸张。杀马特最大的特点也就是夸张,当这帮年轻人认清现实的严峻后,一种集体主义的绝望感如冰凉的血液灌满全身,因此他们在内心得不到任何慰藉的情况下,在这种强烈的疏离感下,便开始用外表来伪装自己的懦弱——做夸张到极致的发型。纪录片的最后,罗福兴说:“因为这群来到城市的孩子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没办法选择房、车,没办法选择高薪的工作,只能选择成为杀马特,玩不了车、玩不了房,只能玩头发。这个时代永远都有被抛弃的人,永远都有不被尊重的人。”他们在没有任何话语权地位的城市中,唯一的话语权便来自于自身的身体,烫发染发也就成为了他们所掌握的主动性的能够承受的快乐,至少自己不会像蝼蚁一般埋没在高楼大厦中,每当可以被别人注意到时,哪怕是异样的注视,都是一种内心勇气的增加,都是自我麻痹式的认可。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想到的是“杀马特”杀死了谁,“杀马特”在文化环境仍然并不完全包容的时代中,“杀马特”应该是杀死或者侵占了这帮青年人内心奋斗的韧劲,他们在享受到一种毫不费力可以获取认同感、存在感的快乐之后,便将这种无力的情绪蔓延扩散,以至于阶层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眼界也变得越来越狭隘,至终接受这种冰冷的现实。“杀马特”好像是具有进攻性的,但最后“杀马特”还是死了。“杀马特”不同寻常的时尚选择反映了底层工人所面临的结构性困境,这是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以及严格的城乡二元户籍制度下所产生的问题,也是底层在一个阶级固化社会中的无奈选择。这么看来,“杀马特”似乎是一种有利的精神寄托,但是由于它的受众层面与审美层面的巨大差异,慢慢变成了一种不显于形的,难以自觉的强权。大概在2010年,网民开始注意到了“杀马特”群体,并多以野蛮、恶意的形式抨击他们的存在,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杀马特”就是一种吸引眼球的“自黑”行为,毫无意义。在这一过程中,似乎网民真正成为了为社会审美文化清扫整顿的正面力量,但实则不然。影片中记录了非常多黑粉对于“杀马特”群体的抹黑行为,他们仅以奇特的外形通过自黑吸粉;2012年,“杀马特吧”吧主被黑粉获得,,从而通过贴吧发布各类污蔑、黑化该群体的内容;2013年,“杀马特家族群”被大众媒体以歧视性目光曝光后便无奈解散……导演李一凡在纪录片中多次强调这句话“自黑不是杀马特”。让我在影片中感受到最无力的一句话便是“有人用打火机烧掉了我的头发。”曾经作为喜好的“杀马特”群体,为了得到工作的谋生机会,或为了不再受到异样的目光,不再遭遇外来的羞辱,他们必须在这个所谓包容的时代下,通过改变自己来迎合社会,让自己独立的个体为了融入集体去苟且偷生,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了解“杀马特”,社会的主流声音依旧充满了对杀马特的讽刺与谩骂。那么“我们”应该反思自己,是否曾经成为过“他们”……2020年9月,罗福兴计划国庆节在东莞石排镇举办一次“杀马特”聚会,这本是当地的传统。但是三天后,罗福兴再次发文,宣布今年的“杀马特”聚会已经取消,因为“石排国庆不允许出现杀马特”。这一现象的打压如同西方耶路撒冷不再允许朝拜一般,但却是一种社会性的围剿,一种为了生存无可奈何的“被阉割”。《杀马特我爱你》片尾曲中唱到“好想我的头发像孔雀一样,带我飞翔,飞过工厂的高墙,归家的路好长”,这部影片并没有以导演视角向观众展示一种大众审美下的“杀马特史”,而是把讲述内容的权利交给每一个“杀马特们”。李一凡在演讲中提到“每个人都是活在社会里面的,每个人的处境都是社会的处境,每个人的历史都是社会史。关注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关注社会,只有在你对社会的观看没有盲点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己不是活在《西部世界》那种岁月静好之中。”作为观众,你是能感觉到他们的不甘心,他们的困惑,他们的渴望。这帮年轻人连保护自己都还没有学会,更不要提如何反抗蜚语、反抗社会了,他们唯一能做的是聚在一起像一家人一般,在溜冰场、公园肆意玩耍,享受片刻的,一个月仅有的一天两天的快乐。导演曾问其中一个杀马特,为什么把所有的照片都删了,他说自己只是过好自己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很多人来骂他,但是社会不可能留下时间来让他理清困惑的原因,这个时代一直在催着他们继续向前走,不论流血受伤。影片仍然隐晦的提到了类似于富士康事件的元素,长达15秒的静音长镜头,向观众全景展示着“防自杀网”,一切都是不言而喻的无声、严肃与沉重。罗福兴接受采访时说,他从来不会抬头看着那些高楼大厦,因为这与他毫无关系,影片最后旋转的长镜头下,是城市包裹下的生存压力,是每一个微小声音不被重视的忽略,独立的个体正被这个凶猛迅速的时代一点点吞噬。他们为了生存下去,已经不存在什么尊严可谓了,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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