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日本之耻？
经过长达四年的调查和上诉，诗织总算获得了民事诉讼上的胜利。《朝日新闻》报道，日本东京地方法院对女记者伊藤诗织遭性侵的民事诉讼案作出裁决，判决伊藤胜诉，原TBS记者山口敬之赔偿其330万日元。同时驳回山口控告伊藤侵犯名誉的起诉。诗织事件对日本有着改变社会观念的重要意义，同时，也促进了日本修订了100年前制定的性侵法律，将强奸犯的最低刑期从三年提高到五年，扩大了性侵犯罪的定义，首次认定男性也可能成为受害者。在#MeToo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当下，全球范围内仍有无数女性深受性不当行为的伤害。在这其中，职场上因权力不平等而遭受性骚扰的女性因各方打压威胁而更加求助无门。今日，我们一起再次重温BBC纪录片《日本之耻》对当下国内外正在发生的事有重要的借鉴价值。由BBC于2018年拍摄的社会纪录片《日本之耻》用数月时间追访了曾遭业内前辈山口敬之强奸的日本女记者伊藤诗织。电影详细地回溯了案情本身，同时记录了诗织在历时四年的上诉中，遇到的各方压力和阻碍，以及她本人的心路历程。这部影片将伊藤的故事更广泛地和日本的父权社会、色情产业以及政治背景联系在了一起，揭示了性侵案件中最易让权势者当做理所当然且易让大众忽略的一种：职场上因权力不平等而发生的性侵。事情发生在2015年，当时身为独立记者的伊藤诗织联系了TBS电视台华盛顿分社社长山口敬之，争取一个工作机会。伊藤得到了山口热情的回复，邀约她在东京的一家寿司店共进晚餐。伊藤在纪录片中讲述，她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随后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清醒，已经在山口敬之酒店的床上了。在决定报警后，伊藤试图向社会机构寻求帮助——这是伊藤遇到的第一个阻碍：相应社会支持机构的缺失。伊藤发现，离自己最近的强奸援助中心在东京近郊，距离两个小时的车程。同时，对方无法在电话内提供帮助，并拒绝给予任何建议，除非伊藤亲自到场。伊藤诗织后来在“一席”演讲中指出，这样的社会援助中心应在每个社区设立，便于受害者寻求帮助，且配备足够的医疗资源(比如相应的强奸检测工具)。她提到瑞典的一家强奸受害者紧急救助中心，这个中心能够做到完整地提供检查、治疗和心理辅导的服务，他们为受害者保留检查结果6个月，提供给受害者足够的考虑和做心理准备的时间。伊藤诗织在“一席“的演讲《假如没人能谈论性侵，那就由我来做这件事吧》在报警之后，诗织遇到了第二个困境：日本高度男性化的公检法。诗织需要在三个陌生男性面前，躺在瑜伽垫上，用人偶模拟还原性侵现场——这个过程是后来诗织在与更多受害女性交流后发现，阻止被害者报案的主要原因之一。被害者惧怕在陌生男性的注视下，回忆遭遇性侵的过程，并用冰冷的人偶还原作案经过。接下来，诗织经历了为期两个月的调查取证，2015年6月，警方总算签发了一个对山口拘留的逮捕令。这时，诗织遭遇了她最大的困难：如何起诉一个权势者。早在报警之前，诗织就做好了无法继续在日本新闻业工作的准备，毕竟对方不仅是业内鼎鼎有名的前辈，也与当时的首相安倍晋三关系密切，是安倍两本传记的作者，也被认为是安倍的“御用记者”。逮捕令签发后不久，时任东京警视厅刑警部长的中村格就下令撤回了对山口的逮捕令，而这样枉法的事件此前很少有先例。2015年8月，案件被送至检方。一年后，东京地方检察厅针对此案做出证据不充分、不予刑事起诉的裁决。一年后， 2017年5月，伊藤诗织决定直接与大众对话，以真名亲自露面召开记者会，公开这一事件。这一举动在日本社会掀起轩然大波，一方面，同样的女性受害者同情她的遭遇并敬佩她的勇气，但另一方面，诗织不得不面对各方对她举动的质疑、对她过往的追究和抹黑以及对她和她家人的攻击。日本发达的色情产业早已将女性物化成欲望的主体，性骚扰在人们的观念里似乎是调情的一种方式。同时，网络上对诗织本人的抹黑和攻击更是难以入目，「受害者有罪论」甚嚣尘上。有人认为她作为女性不应在公众面前谈论私事，有人怀疑她的目的质疑她的诚信，认为性侵受害者是不会愿意抛头露面的。但是除了攻击和谩骂，诗织也得到了许多支持。其他女性性侵受害者主动联络她，讲出了自己的故事，诗织也在这个互相扶持的过程中，找到了自己坚持上诉的意义：一滴水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聚集在一起，就能形成海啸。2019年的美剧《早间新闻》以UBA电视台王牌节目《TheMorning Show》为载体，从受害者、加害者、旁观者和纵容者的角度完整地展示了一则因职场权力不平衡而发生的多起性不当行为(sexual misconduct)。故事展开于电视台明星男主播Mitch被多位女性员工指控性骚扰，然而在这个成功、富有、幽默、自满的男人眼中，他从未有过任何性侵行为：他认为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他从未胁迫任何女性和他上床，他认为自己不过是#MeToo运动矫枉过正的牺牲品。《早间新闻》以其中一位受害者Hannah为例，展示了所谓“你情我愿”，不过是因权利不对等而导致的职场性侵。Mitch从注意到新人Hannah并不吝对她的工作给予赞美和肯定开始，委任她重要的任务。Mitch像朋友一样，用自己当新人时的经历开解略显沮丧的Hannah，同时邀请她到自己的酒店房间里观看电视节目。节目结束了，Hannah起身打算告辞。一切从一个友好的本应是“告别”的拥抱开始，但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超乎想象。他看起来温柔体贴，他没有霸王硬上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Hannah大脑空白，任人摆布。或许在Mitch眼里，Hannah同意单独赴约，就意味着性同意。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当一位备受尊敬的上级像朋友一样安抚心情沮丧的女助理，对于她来说拒绝一个告别的拥抱就意味着违背社交规则，违背职场礼仪。Hannah无法面对Mitch，径直闯入总裁办公室揭发Mitch的行为，得到的回应却是同为男性的总裁不言自明的意会和包庇。举报的结果是Hannah获得了晋升。《早间新闻》中一份对主播搭档Alex和Mitch的民意调查显示，在过去的几年里，女主播Alex的人气逐渐下滑，大众认为她太成功强势了，失去了她身上那种宝贵的“邻家女孩”的气质；反之，，Mitch的公信力却随着他社会地位和年龄的增长稳步上升。造就又助长了职场性侵犯的是整个社会舆论对成功男性的纵容和对成功女性的排斥，是让人无法发声的职场文化，是高度男性化的管理层。如何改变这样的社会环境，如何尽量减少因权力不平等而发生的性骚扰呢？伊藤诗织在她的演讲中指出，对全社会的性教育、增加社会公益援助机构以及改变社会观念是最重要的三个方面。家庭和学校需要给予全面的性教育，教会每一个孩子性同意(sexualconsent)的概念：单独乘车不是，一起喝醉酒不是，单独吃饭也不是。同样，手握权力的人也需要接受性教育，比如法官和警官。执法者需要更加广泛地了解性侵的定义和危害。除此之外，社会援助机构需要在质量和数量上得到提升。受害者不应像诗织一样面对求助无门的困境。同时，援助机构需要配备足够的医疗资源和提供相应的心理辅导。最后一点，改变社会观念需要长久且不懈的努力，需要每一个人站出来，去改变纵容权势者的社会环境。或许我们现在都是旁观者，或许事情并未降临到我们头上，但它有可能会发生在我们的朋友身上，我们的子女身上，我们爱和在乎的人身上。最后，用诗织在演讲中对自己遭遇性侵后的感受作为结尾：“我常用房子自比，作为女性，性别是我的根基，当我的根基受到侵犯，我感到我整个人摇摇欲坠。自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无法再过日常的生活。我整日坐在房子中无所事事，我忘了所有的事，我变成了一座空房子。”
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bnn6.com/view-108083-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