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村上作品改编”堪称电影界的车祸现场，《燃烧》算意外之喜
本文作者 |张远
来源 |做書（ID：zuoshu2013）
刊发已获授权，在此表示感谢
大家应该看过上面这部前一阵非常火
由韩国导演李沧东执导
改编自村上春树小说《烧仓房》的那部电影
《燃烧》了吧
译文君始终对这个夕阳下的美妙镜头念念不忘
众所周知，村上的小说电影化一向并不顺利
几乎没有太多改编佳作
不过这部《燃烧》似乎有打破这一“魔咒”的趋势
今天在这里与大家分享这篇张远老师的文
同时，要预告今晚八点开始，有一部村上作品
将有对折大促销哦，详见文末说明
虽然创了戛纳场刊得分纪录却颗粒无收，虽然在韩国及豆瓣都陷入两极分化的评价，但李沧东的《燃烧》却打破了村上作品无法成功改编的“魔咒”。
迄今为止，村上春树作品改编电影已有 10 部，改编者既有欧美导演，也有越南、韩国这样的东亚导演，足见其并非是一个和风浓郁的作家（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很难获得诺贝尔委员会的青睐也在情理之中了）。然而，除了 2010 年的《挪威的森林》和今年的《燃烧》，其他电影都未掀起波澜，更多是籍籍无名的平庸之作，以及青涩粗糙的实验性作品。
电影《燃烧》截图
《挪威的森林》改编之所以失败，乃是陈英雄把一代人的青春经典“庸俗化”为一个三角恋故事（正如《挪威的森林》中文版的腰封：孤独的都市少年，徘徊于两位少女之间），而直子的清淡透明和绿子的天真活力，都被糟糕的选角和表演败坏无疑，电影院听到的都是此起彼伏梦碎的声音。
电影《挪威的森林》截图
村上作品的“私人性”，笔下角色的“非真实性”，男女关系的暧昧与朦胧氤氲的情绪，都经不起如此简单粗暴的“实体化”。
而陈英雄对于支线剧情和人物大刀阔斧的削减，更是抽空了这段青春的时代空气，让这个故事进一步稀薄无依，成了放之何处皆可的爱情故事，简直可以视为李沧东的反面教材。
当然，如果陈英雄改编的对象是《挪威的森林》的前身《萤》，就不存在这样的割舍困境了。实际上，无论是《烧仓房》，还是《托尼瀑布》《遇见百分百女孩》《再袭面包店》，还是今年即将上映的《哈依纳莱伊湾》，村上的短篇都是更好的改编对象。
《托尼瀑布》的改编之所以相对成功，就是因为把这个故事干脆利落、精炼冷峻地“影像化”了。暗灰色的主色调把弥漫全篇的孤独精确晕染，大段的旁白与坂本龙一的配乐，与这个讲述到头来孤身一人的故事格外合拍。故事与讲故事的方式，在这里握手言和毫无龃龉。低调的导演讨巧地选择了村上笔下这个情绪克制的故事，然后隐藏了自己。
电影《托尼瀑布》截图
反面的案例是两度改编村上短篇的山川直人。《遇见百分百女孩》中连篇累牍的旁白呈现出村上作品“影像化”后抒情散文的本质，树上了“此路不通”的路标，只能被归入实验性先锋作品的行列。《再袭面包店》则纯粹成了借村上之奇情妙想而自嗨自乐的荒诞闹剧。
相比于过往差评如潮或小众边缘的改编作品，《燃烧》不仅有李沧东这样的电影大师操刀，吸引了刘亚仁这样的国民级演员，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并收获好评如潮。
更难能可贵的是，《燃烧》抓住了被认为是村上最难把握的写意气质，同时在写意的留白中填入了写实的社会思考，竟然不怎么有违和感。无论是读者，观众或者是村上春树本人，都应该庆幸能遇到这样的“作家型导演”。
据李沧东自述，《烧仓房》之所以吸引他，是因为“小说虽然有些 mystery 的气息，但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悬疑感非常符合电影的语法。这是个关于分明能感觉到有什么是错误的，但却无法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的世界的故事。”而这和当下全世界青年们无所指向的怒火何其相似。
电影《燃烧》截图
虽然《燃烧》让《烧仓房》中似有若无的神秘感落在了实处，结尾让一记捅刀刺破了朦胧的迷雾，失去了悠长余味与后劲十足的恍惚感。但导演放进去的残酷思考，却让这部轻巧寓言变得深邃厚重，露出水面的一角冰山下有了庞然实体。
李沧东不只是借用了这个悬疑故事的“空壳”，更用娴熟的镜头语言构造了一个模糊了梦境、现实，亦真亦幻的谜样世界。在《烧仓房》的核心隐喻之外，又加入了“没露面的猫”、“不存在的井”等更多隐喻性的谜，更像是作家李沧东对于《烧仓房》的扩写。
电影《燃烧》截图
他显然不满足于女主角只是等待被烧掉的对象，而是让她在夕阳余晖下翩然裸舞，在浮夸聚会上反复重申 little hunger 与 great hunger 的区别，让她在“世界尽头”看到垃圾成堆，让她这座塑料棚不再空空洞洞，不再面目模糊，而是惹人怜惜。
当然，李沧东对于《烧仓房》的扩写并没有全然自我为中心，而是如高鄂续《红楼》那样，用的全都是是村上最魂牵梦绕的意象。比如用“韩国的盖茨比太多了”来控诉那些年轻富人们，借用《且听风吟》中那口不存在的火星上的井，让《烧仓房》的致敬作品《烧马棚》作者威廉福克纳出场……当然，“玩火”终被焚的本所追求的胸腔里的贝斯声，也是借用了村上最喜欢的爵士乐隐喻。
李沧东努力做到了让自身的气质与村上融合无间，虽然很多人执着于发现他们风格的“错位”，但是李的努力无法被抹杀。
即使做到了如此程度依然难逃非议，再次印证了村上作品何以会屡改屡败。
据说村上在看过处女作《且听风吟》的电影版后，就不怎么再愿意将小说拍成电影。这个锅当然不只是导演们力有不逮，村上自己也要背一部分。而李沧东这一次的惊艳改编，对于村上来说恐怕只能算作一次意外之喜，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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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 1987 年发表的短篇小说集，共五篇。其中 1983 年发表的《萤》是《挪威的森林》的前奏曲，四年后村上春树以此为基础写出了《挪》。另外几篇，《跳舞的小人》是有趣的求爱故事，《烧仓房》、《盲柳与睡女》描写人生的无奈，表现了村上春树深沉的另一面。《三个德国幻想》则描写了两德统一前的柏林。
2018 年《烧仓房》被韩国导演李沧东搬上荧屏，被改编成悬疑电影《燃烧》，获 71 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第 71 届戛纳电影节费比西奖竞赛单元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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