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云雾听茶香
朱华胜
茶场,山顶,雾白呼呼拢来,带着雪域马汉的气势。近身,尽显南地茶山少女的婀娜。
沙沙沙,从对面那个山头,劈空而来。雾间,有土、林、草和茶的清香味。雾似乎有意撩拨我这个邻家汉子,从我眼前划过,大团大团将我拥住,湿润裸露的皮肤,凉凉的浸抹通过肌肤渗入骨髓。
我走得慢,生怕惊扰正在享受雾润的茶灵。
茶工告诉我,盘州民主山形地貌特别,海拔2000米以上。这样的雾常见,早晚更甚。登上另一个山坡,四周清晰可见。也许白雾嬉闹乏了,汇聚在几座山顶上安静小歇。这时,座座山头,仿佛戴了一顶白绒绒的帽子。山高坡陡,块块狭窄茶地,挤着密密麻麻的茶树,像着绿装的列队士兵,等待检阅,又像一圈一圈绿色带子系在山上,似乎要系到天上去。
山路十八弯,一路的茶香,一路的聆听。很难想象,,这一座座山数年前还是荒山穷坡,枯藤交缠,杂草丛生,蜗居着驱虫蚂蚁,横行着马蜂毒蚊,鲜有村民光顾。很久以前,上辈人在这里种荞、种洋芋,人背马驼,越盘越穷。后辈放弃种地,外出打工,大片大片山坡地荒芜。
站在采茶道,感受茶的灵气,茶韵。茶树挨挨挤挤,昂首挺胸,生机勃发。朵朵通透润嫩的茶花,白花花、粉嘟嘟,摇曳生姿。我不由得整整衣冠,不敢邋遢,生怕对茶这灵物有不敬之处。
入口,我见到一个特别的雕塑:茶树衬托大大的一个壶,壶身土红,壶口幽深,神秘,似有倒不完的茶人故事。茶工说,主人王剑讲的茶故事耐听。那走,我急切切的。
茶场停车处往南两百米,是一栋别致的两层楼房,背靠茶山,面临一条柏油铺就的山路。一楼是一个展厅,靠北角,放着一大型根雕茶桌。桌上,一应茶具俱全。若干青花白瓷茶盏一溜列着。茶室主人就是场长王剑,一身白衣,略显清瘦,带着笑意,一身茶山长老的风骨。浏览一遍展厅,茶叶有很多品种,主打的是民主沁心茶。一个个奖杯和质量认证书、抽检报告极为醒目。沁心茶,多么富有优质生活的茶名。光听不喝,已经满心滋润。王剑冲了一杯,双手递给我。我赶紧放下挎包,把手机装入口袋,双手接过。杯中,片片碧叶随着水流回旋,晃动,舒展,交融。采茶我外行,品茶我还是略懂的,慧心悟茶香,淡中品致味。一口茶入体,茶香中略带一点草香,润及心肺,回味甘长。记得一个茶室的茶姑说过,禅茶一味,降心火,净尘埃,润身心。
茶场,座座高山连片,于盘南腹地的幽林深处。拥有最典型的2000米至2300米高海拔气候,纬度低,早晚遍地雾,连天满山云。无疑,长年云雾缭绕是常态。最宝贵的是方圆纵深无任何厂矿企业,山坡地没有受过任何污染,无任何其他农作物。唯有清风、白雾、灵气,静静陪伴着满山的是茶树。
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成就名茶。盘州本来坡陡山高,一座座高山无疑是天然屏障,云海苍茫,雾气升腾,使得天地之灵气没有外泄,茶树得以足润,尽吸山川灵气,纳日月精华,色、香、味,傲视天下。
杯中茶已是第四道,色泽如深秋鹅黄,内质依旧盈香,沁心。其实,我作为生长在云贵高原的一员,深知,高山云雾出名茶。茶的故乡本就是高山,拒受污浊之祸,怕喧闹之噪,山川寂然物化于茶,茶之神韵外化于人。我的理解就是,沁心,心灵的沙漠在茶水的滋润下,幻化成美好的绿洲。
王剑刚开始种茶时,困难多,又不懂技术,侍弄不好茶这个灵物,茶树不出芽,付出拐了岔。痛后深思,终于明白,种茶要讲科学。他多次贷款外出学习,学得管理,掌握技巧,才逐渐走出困境,迎来春天。
今天,王剑侍弄茶,风生,水起。他耐心教授村民种茶、护茶、管茶、养茶、采茶、做茶、品茶。功夫不负苦心人,种茶、采茶技术渐渐被村民熟知。现在,村里的小孩子都会说,早采三天是个宝,晚采三天变成草。连村里的哑巴,也学得会,采得自如,采得神气。哑巴奔茶场采茶,自己用劳动养活自己。
两千多亩茶树,采茶量大,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王剑选人,首选流转土地给茶场的、方圆就近的村民,仅茶场旁边的大寨子,就用工达四百多人。在家门口就业,拿到不低的工资,村民笑了,把大拇指竖给王剑。村民说,茶山就是钱。
村民有了钱,盖房,送娃读书,还搞起养殖,养鸡养猪。想吃肉了,就去圈里捉。哪像以前,想吃肉,男人等过节,女人等坐月。
我很受触动,我看到的是另一种景象:王剑种茶创业成功,带动周围民众就业,创收,致富。我不禁望向正在侃侃而谈的一身白衣人。这不就是高山白雾神嘛,滋润着一座座绿水青山。
“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心生敬佩,我起身,来到他身边,去品味那浸润于人与自然的经典,那清醇悠远、难以言传的生命之香。